我应该怎么活着?
这大概是人们思考最多的问题了。
而活着的另一面,却时常被刻意忽视。
人应该怎样离开这个世界——
《生命里》
这是一部关于临终关怀的纪录片,一共三集。
影片旁白由万茜担任。
每集的开头,她都用平和的声音普及临终关怀的理念——
“舒缓疗护,又称安宁疗护,是给临终患者提供生理、心理、社会等方面的全面照料,使他们的症状得到控制,生命质量得以提高,无痛苦、安宁舒适地走完人生最后的旅程。”
说临终前,我们先聊一下衰老——
“50岁时,普通人会有约一半的头发变白;60岁时,普通人视网膜接收到的光线是一个20岁年轻人的1/3;同时,肌肤细胞内部,清洁废物的机制慢慢失效,残渣聚集,成为胶黏的、黄棕色的色素凝块——老年斑;听力与记忆力开始逐渐衰弱,固有的生活方式难以为继。”
看到这样的衰老,想到这样的自己,已经有些难以接受。
那死亡呢?
有这样一句话:医院的墙壁,聆听了比教堂更多的祷告。
今天的故事,便医院里。
上海临汾社区服务中心,舒缓疗护区。
这里主要收治癌症晚期患者。
病人们生命所剩时间大多不超过3个月。
安宁病房,将是他们人生的最后一站。
病房里没有大型的医疗器械,也没有浑身插满管子的病人。
里面正如其名所言——一片安宁。
病房里的医生护士,首要职责不是救死扶伤。
而是帮助没有治愈希望的病人,有尊严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这里每年送走的病人,有近人,平均两天一个。
病房里的环境很好,护士对病人的照顾也很周到。
每天帮病人擦身,陪病人聊天,用手指轻轻摩挲病人手指。
亲近,温柔。
很多病人也表示,这医院。
只是,这是一医院。
而关于死亡的一切,在我们的传统里都是晦气的。
家属会说,装修再好的病房,也是用来等死的。
医院旁边的一些住户,也会悬挂镜子反弹晦气。
死亡、临终和丧亲,是我们一生中无法避免的痛苦。
这些,也是需要被探讨的话题。
《生命里》这部纪录片中,没有哭天嚎地的痛苦,也没有不忍直视的惨烈。
其只是平静的讲述了,人们临终前的那些瞬间。
临终前的时光是很残忍的。
身体的控制权逐渐被剥夺,巨大的无力感如影随形。
但仍有病痛无法摧毁的,内心的记忆。
鲁胜兰,68岁,乳腺癌晚期。
她是一个很坚强洒脱的病人。
医院后,没有因为恐惧而哭闹;也没因为邻床病友去世,而压力倍增。
不过,有一次她却悄悄对护士说到,自己也不总是那么坚强的。
42岁时,她因人生困苦,想到过自杀。
不过,最后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鲁胜兰年轻时,在新疆度过。
和护士聊天时,她总是说起那些日子。
新疆八九月份,大片大片成熟的麦子——总算可以吃上白面了。
新疆有名的西瓜哈密瓜,吃起来呜呜呜像吹口琴一样。
和老姐妹聊天,说起去新疆前,火车站月台上满满的人。
在那,自己和老母亲告别,两人哭作一团。
也说起小时候,自己身为大姐,照顾妹妹的不易。
为了家里的生活,经常跑到街上去倒卖青菜,糕点,卖完还担心自己是不是被资本主义腐化了。
孩子,母亲,青春,童年……
68岁鲁胜兰说起的这一切,遥远的恍如隔世;也都是旁人听起来无足轻重、琐琐碎碎的往事。
只不过,这些也是一个普通人的普通生活里,最珍重的那些回忆。
相比鲁胜兰的洒脱,陈晓军临终前,更多的是多愁善感。
医院时,他因为病症,双脚不能再行走。
和医生讨价还价一番,还是落寞地认命了。
和护士聊天时,说起自己的老哥哥。
老哥哥去当兵后,陈晓军就再也没见过他。
如今他已经记不清哥哥的模样,只是哥哥偶尔会出现在自己梦中。
一身黄颜色的兵团服,安静地坐在家里,和老母亲讲着话。
看到女儿时,陈晓军一方面觉得骄傲——
哎呀,我这个女儿养的不错。
另一方面又遗憾——
这么好的女儿,却被自己的病给耽误了。
而自己,也看不到女儿有个好归宿了。
这样的回忆,片中还有很多。
年轻时的恋爱,炮火里的青春,再难相见的故人,曾经潇洒的模样……
只言片语中,一件件细小的往事如烟。
这些也便是他们的一生了。
洒脱也好,遗憾也好。
至少这些病人,有了一个诉说自己人生的机会。
这便是临终关怀的意义所在——对逝者最后生命旅程的尊重。
回忆往事,如夏花般灿烂。
走向死亡,如秋叶之静美。
死也好,活也好,我一点都不忧愁了。
而临终关怀的另一意义,在于逝者能好好告别。
这位老奶奶最挂念的人,是自己的老伴。
她的老伴如今瘫痪在床,生活在养老院里,已经无法再来探望她了。
医院时,像个孩子一样不时哭闹。
原因无他,挂念自己的老伴。
医院的护士了解此事后,提着礼物去了养老院。
她们找到了老奶奶的老伴,给他录了一段视频。
医院后,护士对老奶奶说:老头子白白胖胖的,身体比你还好。
老奶奶看着手机里的老伴,然后咯咯地笑了出来。
这下,自己总算安心了。
对于吴留生老人而言,最挂念的不是某个人。
住院时,她的子女们日夜都陪在身旁。
吴留生老人和他们谈着往事,也安排着后事。
回家要好好打扫房子,房子就留给你们了……
她生命最后,还挂念着一个地方——
自己因为各种原因,多年未归的故乡,浙江海盐。
只是,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再长途跋涉。
故乡,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儿子说起这件事,眼泪就止不住,说早该带着母亲回去看看。
最后,儿子前往故乡,拍下了一些照片。
吴留生看完故乡的照片不久后,平静离去。
生者用心倾听他们的过往,用力满足他们最后的要求。
而病人们,说最后一句我爱你,看最后一眼故乡,见最后一面故人,向挚友们表达最后的谢意。
与这些羁绊告别,与这个尘世告别。
如此,人生大幕,才安然垂落。
而很多人临终前,却不怎么安宁。
据纪录片里的护士说,有些绝症病人,弥留之际身上还插满医疗器械。
其实这种时候,他们是在为家里人硬撑。
对于很多绝症晚期的病人,医疗器械帮助他们延长的有时不是生命,而是痛苦。
这种情况,他们又如何能有尊严地善终,认真地告别呢?
这种情况,更多的是在医生宣布病人生命终结后,留给生者一片茫然。
双方本应说出的千言万语,都只能诉给黄土听。
正如龙应台的《目送》里所讲——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不必追。
在生老病死面前,我们都只是无能为力的孩子。
只是,道理是这样。
感情上,面对亲人离世,又如何能做到彻底理性?
死亡从不是一个人独立的事。
有时候,亲人的悲伤,甚至远超死者。
即使病人能坦荡面对死亡,对于生者而言,丧亲也是漫长而真实的残酷。
点点滴滴,音容笑貌;无数瞬间的消逝,再难寻回的时光。
唯有悲痛二字。
“以前妈妈妈妈的叫,往后就再也叫不到了”“离别是很难受的”逝者,将会是亲人生命里的一道永恒的阴影。
但没关系。
阴影的存在,让生者的生命更立体生动。
阴影的存在,也是逝者在世间行走过的明证。
正如《寻梦环游记》里所说:当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记得你,你才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大概生者能做的只有,在逝者临终前——
安静倾听他们的往事,认真地帮他们与这个世界告别。
让他们宁静而有尊严地,去往世界另一边。
不必追,也不要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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