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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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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了《白鹿原》的写作。陈忠实对自己这部长篇,相当有信心,但进展缓慢。贾平凹的《浮躁》,躲在乡下两个月写完,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虽说准备时间很长,但写作速度是一年一部。他的《白鹿原》年准备,年动笔,却迟迟出不了手。于是就有了这样那样的议论。这些议论倒不会影响陈忠实按自己计划行事,但这是一个极为看重尊严的人,终归他曾经是陕西中青年作家中的“大哥大”,但这个时候聚光灯已经转移到路遥身上。过去常有人到作协找他,现在来人都是找路遥,有时在院子里碰见他,会问:“师傅,路遥办公室在哪里?”或:“路遥家在哪个个单元?”陈忠实苦笑自嘲:“把他的,咱现在就是一个指路的。”

——白描:《陈忠实所经历的危机和他的超越》

乡野往事

作者

千凤伊人

“扁颡”伯的颡一点都不扁,相反圆的没边边。听我婆说是扁颡伯的老爹太爱儿子,才叫扁颡的,当老爹嘶哑的声音响遍整个村庄时,必是调皮捣蛋的扁颡伯贪玩找不见了。回来注定一顿胖揍,他不记打,回回挨揍,回回疯跑。从小到大都这样,造就了扁颡伯满身的戾气。

不到四十岁光景,扁颡伯的颡就成了“地中海”,闪光溜圆的颡像极了一颗熟透的黑皮西瓜,从额头往上二分之一泛着明光,剩下的二分之一,茂密的黑发根根直立。一杆擦拭的油光闪亮的老土枪斜挎在背,夏天一顶烂草帽,冬天一个雷锋帽,骑一辆没有铃铛的飞鸽自行车,英姿飒爽,帅极了!

喊他伯是因为他比我的父辈年纪大许多,我们两家的窑洞坡上坎下,直线距离也就三五十米。他家在我们村里就像一颗绿糜子扔进了黄灿灿的一小撮谷子里特别扎眼。因为他家单门独户姓田,其他人不是姓王就是姓李,都是连根连筋的大族。

他家大我十多岁的姐姐有个好听的名字:润娥。我则喜欢称她“娥儿姐”。娥儿姐长得并不好看,一对不大的眼睛白多黑少,浓黑的眉毛又粗又乱,双唇外翻,声音粗粝,脾气暴躁,骂人时嘴角流白沫,唾沫星子乱溅。许是无娘的缘故,娥儿姐一双巧手会焖兔肉、炒野鸡、煮狼肉。当然这得益于娥儿姐有个神枪手老爹,扁颡伯斜挎猎枪,一有空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一去就是好几天,老家的北山南山到处都留下了扁颡伯的足迹。回来时不是兔子、野鸡,就是狼、野狐之类,有时还有黄鼠、老鹰。

我曾亲眼见一冬天的午后,扁颡伯手握一把老斧头狠劲的砸一未死的野狐头,他秃了一半的头顶汗珠粒粒滚落,嘴里兴奋的大喊大叫:“找死,我让你找死”。同院的老老少少围了一圈看稀罕,年幼的我抱着我婆的腿站在外围,战战兢兢,怯怯地看着尚在喘气垂死挣扎的野狐在扁颡伯狂轰乱炸下气息奄奄。扁颡伯一丢下斧头,就叫娥儿姐端茶上来,扁颡伯坐在一小杌子上大口喝了两下,只见喉结处咕噜咕噜一上一下,一杯清茶便下肚了。然后接过毛巾擦去头顶的汗珠,惬意地说:“哎,清茶没叶子,喝了轻省一截子。”闭上眼睛养神一小会,猛然张开眼睛,看见我们一伙小屁孩还在觊觎他的宝贝野狐,立即就手一挥:去去去,回家去,有啥好看的,野狐臭哄哄的,等伯闲了给你们讲打野狐的事。听着他不耐烦的语气,看着他疲累的身子我们便乖乖地回家去。过几天扁颡伯家窑洞旁的土墙上钉着一张四肢张开的野狐皮,仿佛在向我们证明扁颡伯神祗般的存在。院子里每家都会尝到娥儿姐焖的野狐肉,可惜一股子骚臭,没有几人能下咽。那张野狐皮过了段时间就消失了。我知道,那是扁颡伯为了杀死饥饿贫寒,偷偷的换钱买油盐酱醋茶了。这些,同院的人心知肚明,没有嘴长的问一句,毕竟时代翻篇了,不是割资本主义尾巴时期了。田地都到了私人手里,黑猫白猫已经公然在逮老鼠了,逮住了还被封个“好猫”称号呢!而扁颡伯就是那个好猫。

扁颡伯人送“神枪手”,这名号在江湖上可不是浪得虚名,因为从小到大,我和弟弟帽子上缀过无数兔子尾巴,玩过无数的野鸡翎子都是扁颡伯的功劳。按理说,像他那样有副业收入的人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在我的记忆中,每次他一走好几天,陪伴娥儿姐的是我们几个小孩子。后来,听我婆说,扁颡伯脾气不好,气死了老婆,娥儿姐,他唯一的亲人也不喜欢他。确实如此,没娘的娥儿姐但有啥事做得不随他心,他双眼圆睁,怒火冲天,眉头紧皱,聚作山峰,嘴里不干不净的同时蒲扇般大手挥过去,挟裹着一股疾风怒气。娥儿姐的脸上便落地生根了几个手指印,高涨的脸蛋几天不得消肿。就这娥儿姐还得抹着眼泪,锅上锅下的在巴掌大的窑洞里烟熏火燎的张罗饭菜。呛人的浓烟在小小的窑洞里翻滚,娥儿姐涕泪俱下的跑了出来,站在门前两棵瘦弱的黄元帅苹果树下,擤一把鼻涕,抹一把眼泪,望着脚下崖畔的酸枣树,出神发愣。等得窑洞里烟雾不盛时,锅眼门的柴火早熄灭了。娥儿姐又重新架火继续务弄饭菜。

许是乡亲们看到了娥儿姐的可怜,或是看上了扁颡伯的那杆猎枪,有人给扁颡伯介绍了一个河南女人,蜡黄的脸如同烟熏过,猛一看,像抽大烟的,黧黑的法令纹,微蜷的头发。矮小瘦弱的身子骨站到娥儿姐跟前刚到娥儿姐的额头,但人一进门,规矩就立下了:娥儿姐不能叫润娥,要叫秀娥,因为润字和她名字撞上了。她亲生的闺女叫秀红,既然成姐妹了名字要连上。秀红看起来比娥儿姐小不了几岁,但孱弱的身形看起来就是她娘的缩略图。后母继妹的进门,娥儿姐的生活没有多大改变,家里平白多了两张嘴,扁颡伯出去打猎的几率越发大了。娥儿姐做饭时得多添两勺水,多和两勺面,一顿饭下来娥儿姐往外跑的次数翻了一番。娥儿姐挨打的几率也提高了。

我们都晓得人是张口货,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随便给点啥就能打发的。如果河南女人只吃五谷杂粮穿粗布衣裳这日子倒也能过,这段婚姻还能维持。不过河南女人吃了五谷想六谷,她抽烟,经常嘴角叼着一根当年宝鸡卷烟厂出品的和某铁路同名跟扁颡伯大名一样的纸烟给我开阔眼界。我第一次见女人抽烟,好奇不解充斥着我的心。我常常站在暗处偷偷观察河南女人。看她用被烟熏得像善男信女们敬神的黄表纸般的中指和食指熟练的夹着细长的一根烟,一张口,一串串烟圈便袅袅婷婷的从嘴里吐了出来,排满了她胸前头上,徐徐散开。河南女人便舒爽的闭眼一副享受的模样,欲仙欲死。有时遇到同院抽烟的男人,她会豪爽的扔根烟过去。这看在一辈子谨小慎微节衣缩食恨不得一分钱划作两半花的扁颡伯眼里就是败家。更不能忍受的是她公然告诉村里的老少爷们:白天抽的某某烟,晚上爱的某某鞭。这段婚姻在河南女人挨了无数次的暴揍之后一拍两散。

别看扁颡伯对自己的闺女一言不合就动粗,他对院子里的小子们可是疼爱有加,尤其长的漂亮的小男孩他一见就要抱,亲昵的在脸上亲,架到他的肩膀上让孩子骑马玩。经常拿个漂亮的野鸡翎子或者兔尾巴,或者自家树上结的黄元帅苹果做诱饵,换取逗弄孩子小鸡鸡的机会,告诉不懂事的小男孩这叫“姑娘爱”。我看着扁颡伯变态的抱着我弟弟这样说,就回家告诉我婆,我婆说你伯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个儿子顶门立户呢,他看见别人家的儿子恨不得变成自己的。

渐渐地日子越发忙碌了,扁颡伯手头更加活便了,打猎的时间都没有了,但他的交游也愈加广泛了。他信上了命运,认识了一算命的瞽叟——长林,扁颡伯认识的神人就是我们全院子人的神人,因为他经常来扁颡伯家做客,也到我家来玩。据说长林算命可准了。他长的倒也神奇,双眼内陷,一目闭实,一目微张,一副望天的样子,露出一缝灰青的眼白。算命时,拇指中指紧扣,嘴里喃喃有声,神态虔诚。念经时更是音色洪亮,口齿清楚,什么《观世音菩萨经》《太上老君经》,在他口中如唱歌般朗朗上口,韵味十足,念到慢处,合着木鱼的节奏,一板一眼,声声入耳。念到快处,口吐莲花,字如利刃,振聋发聩。长林还会看病开药方,往往从我的作业本上撕一张32开的白纸,把尚有视力的一目摁纸上,嘴里念念有词,手里写着,边写边思考,十几二十分钟后,一张方子开在纸上,大约一平方厘米一个字。听我婆讲,长林最诡异的事是披一厚被子,躲在里面穿针引线,竟然能细线穿过针鼻管。真神人也!

扁颡伯结识了这样的大罗神仙,他能不膜拜吗?他说的话能不信吗?长林以他自己的哑巴老婆为模板撺掇扁颡伯拾掇个女人,他还算出扁颡伯会有个女人,还会有儿子传宗接代,死了之后会有人顶纸盆摔纸盆。

到了八十年代末期,扁颡伯坐骑与时俱进,烂自行车未退休,就添了虢镇厂生产的渭阳轻骑,只见一股黑烟“突突突”几下,扁颡伯潇洒的身影便消失在村子的尽头。扁颡伯能骑上渭阳轻骑出门打猎时,老婆也已鸟枪换炮了,长林的撺掇顶事了,这次不但老婆有了,儿子也有了,真神了竟然一次两个儿子。娥儿姐嫁了女人的大儿子,小儿子跟他娘过来改了姓,为扁颡伯顶门立户。扁颡伯本可以留娥儿姐在家的,让大儿子跟他娘过来,小儿子留老家,老婆和他凑一双,娥儿姐跟大儿子配一对。一来那女人坚决不同意把尚未成年的小儿子孤身一人留老家,二来娥儿姐死活不愿意留在家里伏在扁颡伯的羽翼下如履薄冰的仰爹鼻息,看娘脸色。宁愿小两口赤手空拳打天下自由自在的活人过日子。

一场体面的嫁娶仪式过后,娥儿姐为自己的老爹换来了老婆和儿子,有了老婆的滋润,扁颡伯的春天来临了,他终结了几十年的鳏夫生活,过上了老婆娃娃热炕头的幸福日子。

只是他们这场不被人看好的换亲,成了人家和他家人打嘴仗时最犀利的杀手锏。一次,他老婆不知什么原因和别人起了纠纷,人家就笑话他老婆,用自己为儿子换了个媳妇,他老婆却嘲笑别人见识浅薄,还说世上啥事都有,你没见过只能证明你没识见。其实我婆早就说过,这柳叶窄脸细眯眼睛的的娘俩不是一般人。

我婆人老眼亮,说真的,自从他们进门,扁颡伯像打了鸡血似的疯狂。炎炎夏日,他汗流浃背地摘西红柿黄瓜等蔬菜,破死亡命的往家挑蔬菜,菜筐满的像高高山,西红柿垒了一层又一层,比他年轻的汉子看着都发愁,而他却满不在乎,挑着担子走在曲里拐弯的盘山路上,挑了一担又一担,汗水顺着他光脑袋流下来,漫过眉毛,浸入眼睛,他撩起衣襟,狠狠地擦一把,找个能歇气的平地,稍事歇息,就一步一步稳稳上山。有时西红柿骨碌碌滚下山坡,摔成两半,他一路小跑撵着去拾起来用袖口擦擦,两口咽下肚里,人家笑话他:“老怂,把日子过得细成的”。他却说:那是钱,是给儿媳妇攒的袜子钱。

冬天猛烈的西北风像刀子般刮过,他早已出现在地头收拾冻得硬邦邦的白菜,刺骨的冰凌冰的他戴着手套的指头早已失去了知觉,他却咬牙坚持。等到别人睡眼惺忪睡足去地里,他已经扎好菠菜,剁好白菜装了两筐菜驮在自行车后准备下乡去卖。他往往走到一般人从不去的偏远山区,走乡串户沿街叫卖。当别人看着架子车里卖不出去的菜发愁时,他却轻松的出现在田间地头,平整土地,或准备第二天要卖的菜了。乡亲们都笑他,想钱病犯了,他却告诉人家,他给儿子攒媳妇脚指头呢。他对老婆领来的儿子比对娥儿姐当年好多了,起码作为邻居的我们从未见过他打过人家,偶尔叫骂几句是有的。大家诧异于他变化的同时,感叹那女人的好手段。

短短几年功夫,扁颡伯房子又鸟枪换炮了,从矮小狭窄的土窑洞搬到了土木结构的偏厦房里,又和我家做了邻居。那个身子单薄,说话尖酸刻薄的继子在扁颡伯拼死拼活的努力下不但按时娶了亲,还比同龄人早几年做了孩儿爹。扁颡伯含饴弄孙,日子好不快活,整天乐呵呵的坐在门前大树下跟我爷我婆聊天谝闲。感慨拾掇这个老婆是他人生最成功最得意的事,夸赞长林算命太准了。

这样幸福的日子持续了一半年,画风急转,他儿子闹着分家,三间土厦房一分为二,他给人家出钱买锅买碗盖好灶房,如人家所愿分开了。虽然同住一个院子,同进一个土街门,户口本成了两家。孙子还和往常一样多数时间在他们老俩口炕上,但孩子常常说:“我回我屋去呀。”扁颡伯的老脸就黑起来啦,心里不爽的日子多起来了。我婆——他的这个老邻居就成了倾泻他不满的基地。有时扁颡伯一路喊着我爹的名字,急匆匆冲进来,不一会,有一阵风似的走了。我问我婆扁颡伯干什么,我婆只笑笑,不多说。我知道,他家和我家情况一样,都是儿子和亲娘后老子过光景,他来是向我婆我爷取经套取人生经验呢。

那年大学假期,我在家里无聊,听门上的三婶和我婆闲谝,讲着扁颡伯的事:父子俩人不知为了点啥小事,吵起了架,扁颡伯嘴里喊着:流民我把你个流民(根据音写,实不知扁颡伯嘴里两字该如何写)养活大,媳妇娶了还把仇人养下了。那个儿子呢更是猪狗不如,竟然喊着:田某某,你个我老儿,你个老嫖客如何等情。他老婆拉架拉偏架呢,抱住老汉叫儿打呢。扁颡伯美美实实挨了一顿打,娘俩大概认为单门独户没亲戚本家的扁颡伯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虎虎生威,挎着猎枪恣意走天下的壮汉了,他们就可以无法无天把老汉不当啥啦。他们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村上的乡亲们,没有想到一起相处了几十年的县城边的乡亲远比他们偏远乡村来的娘俩重情分。村长会议都不开,立即开出介绍信,让他们娘母媳妇孩子滚蛋,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全队男女老少义愤填膺一致同意队长的决定。他们一家看到这个情形认怂了,按照队上的要求给扁颡伯跪下认错,医院检查看病,若再犯错,立即滚蛋。三婶说完这些还评价说:“扁颡成了他老儿了,他老娘就是他儿媳妇了,该畜生骂扁颡就是骂他娘呢。扁颡成了嫖客,他娘就是婊子么。”

听了三婶的话,我诧异于回来没听到家里人提起,我爷告诉我,前几年你在宝鸡打工期间,你爹当队长,由于分地他们和队上闹了点矛盾,他儿不顾十多年的邻居情分,不但骂你爸还想打你爸呢,就像他爷俩打架的样子。还是我一头撞了上去,说你今天把我儿打死了,你以后给我养老送终,不要看我儿不是我亲生的,我把他比亲生的还爱。哦,就是有这回事,那年我回家我婆说过一嘴,我在门上见了他儿子,把叫了他几年的哥省略了不说,他问我,我都装不认识。为这,我婆还骂我说我不结人家。

经过惨痛的教训之后,年老力衰的扁颡伯有点后悔当年的决定了。那些年,娥儿姐的儿子明明懂事后,羡慕姥爷家离县城近,又是蔬菜队,手头来钱方便,一心想回来落户老家。可扁颡伯心里老想着死了有人顶纸盆摔纸盆,怕把儿子得罪了,硬是狠心劝回了明明。孩子只能把心思深埋,眼热的看着叔叔家的孩子在姥爷的门前屋后玩耍嬉闹,坐在姥爷的膝盖上撒娇卖萌。想起这些,扁颡伯就觉得对不起娥儿姐,对不起明明。

伤了心的扁颡伯做了个重大决定:承包敦台山的山庄,为明明打点基础,他自己还想百年之后睡个砖箍墓呢,和他一般年纪的人家都有亲儿亲孙子,死了不用说都是砖箍墓,而他就不指望那个流民了,只能寄希望于明明,不攒点钱怎么行?

扁颡伯说干就干,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很快就承包了山庄,又一次走上了创业之路。虽然已是90年代末期,但山里的条件尚未改变,住窑洞,吃牛蹄窝水,老牛犁地,架子车运输,受尽苦楚,攒了点钱。他本来可以回来安享晚年了,可过日子狠了一辈子的扁颡伯却不满足,又续包了土地,一个人在山里跌拌挣扎攒钱。谁曾想,温驯的牛儿也有发疯的时候,扁颡伯套着牛车拉着粮食下山时,牛儿发了疯拉着车子疯跑,带倒扁颡伯,几百斤重的架子车碾在了扁颡伯的身上,荒山野岭,无人发现,等到有人偶然路过,扁颡伯已命丧黄泉,气息全无。不用说,他攒的钱落在了自己所谓的流民手里,流民勉为其难的实现了他的愿望,给他顶纸盆摔纸盆送他上路回老家。他想住砖箍墓的愿望就落空了,人家打个土窑洞把他的棺材往进一塞了事。扁颡伯奋斗了一世的人生就此打住了。

虽然觉得爹安埋的有些简单仓促了,但娥儿姐什么也不能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更何况,小叔子是他爹的继子,人家安埋他爹,天经地义,她一个外人以什么样的立场,以什么样的身份说?说话要拿钱说,干指头蘸盐是说不起话的,即使说了也没人听。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呢!

唯有明明看着孤灯一盏,举目无亲,两手空拳,肝肠寸断。乡亲们也都唏嘘不已,感慨万端。

快二十年了,扁颡伯坟前的草都不知多高了。能想起他的人恐怕只有娥儿姐娘俩了,哎,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我每次回老家,都要到曾经生活过的老院看看,一看到熟悉的地方,没了过往的痕迹,就会想到扁颡伯憋屈的人生故事。

我想,苏轼的诗句该是最好的注解: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END—

读书村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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