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荷之园

流金岁月

半架黄瓜，一架心情

“五一”的时候，一位深谙农事的同学来看我。

我告诉她，我想亲手种些蔬菜。在阳台上养一盆辣椒，圆圆的、红红的；栽一盆韭菜，麦苗一样青青的可爱；再植上几棵黄瓜，让它们挂满阳台的白色的围栏。

我当时告诉她的时候一定是满脸的憧憬，还微微含着笑意。她当下拉了我去市场，很幸运地发现了有人在卖黄瓜苗。

我们挑选了四棵，她忧心忡忡地对我说：“需要许多的土壤来喂活它们，你家的花盆有多大？”

我折腾出家里最大的一个花盆，把能用的土全部集中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把瓜苗植入土中，而且灵光再现，想起了读书时学过的栽培技术，把用于对付高大乔木的那一套“三埋两踩一提苗”也温柔地用在了它们身上。

同学临走嘱咐我，一定要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我又是一番挪移，把阳光最好的位置留给了这个花盆。此后，小心养育。拿了小铲子，小心地在黄瓜苗周围的土壤里搅动，然后拿了小耙子，在黄瓜之间的空档里躲躲闪闪地疏松着土壤，细细端详着那几片叶子有什么异样。

心情欠佳的时候，我一个人站在那儿看它们，盼着它们快点长高、长大，想象它们结满了长长的黄瓜，一个紧挨着一个，垂挂在这半空的寂寞里，可以随手摘来，清香溢满唇齿，便会突然笑出声来。

心情极佳的时刻，我会在它们身边转来转去，一边大声对着儿子高呼：“快来看我的黄瓜！”

闻讯而来的儿子扫一眼那依然矮小的植株，讥笑一句：“这链就是你伟大的、魂牵梦绕的黄瓜？”然后飞速跑回房间。留下我一人在黄昏的阳台上幸福地傻笑。

好像过去了半月之久，最初的那四棵黄瓜苗，有一棵已经渐渐枯萎，记起同学欲言又止忧心忡忡的模样，原来她早已经料到了这些黄瓜的命运。我这些土壤，是无论如何滋润不了这些瓜苗的。

我把那棵最早夭折的黄瓜秧苗拨出来扔掉了，有些黛玉葬花般的伤感。好在剩下的三棵依然健康地活着，且慢慢显出“我要成长”的端倪。

终于，它们在一天清晨给了我一份惊喜！那是个最普通不过的清晨，记不清曙光的模样，只记得我蹲下身的霎间，心儿狂喜得要跳出来。有两棵黄瓜，一夜之间窜出了十公分。长出了两片鲜嫩的叶子，最早的一片，已经和以前的一样大小，晚的那片，也是半大小子的模样，舒展着青春的活力。

此后，它们简直就是神话王国的聚宝盆，每天都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最底端的叶柄处，长出了纤细的叶须，清晨，叶须还是直直的、嫩嫩的、一触即碎，午间便是弯曲的、柔韧的，牢不可破。

我找了风筝的一段龙骨插在花盆的正中央，那些弯曲的叶须便立刻闻讯而来，整齐缠绕在龙骨上，它们长了一双明亮的眼睛，一个嗅觉灵敏的鼻子，还有一副聪慧的心灵，外加那借外物为己所用的天分。

接下来，叶柄处开出了黄色的小花朵。花朵是向着太阳开放的，我必须侧站着身体，竭尽全力扭动着脖子，才可以和它面对面来一次对视：薄如蝉翼的花瓣，鲜黄欲滴；婀娜的花蕊，白色如蝶。

我的欣喜终于无法克制，按捺着砰砰跳动的心脏，手机键拨响了又按掉。最后，终于还是打通了一个朋友的电话。

“我种的黄瓜开花了，过些日子我请你吃黄瓜！”

她质疑地问：“黄瓜需要阳光充足、有风吹过、露水沾过的地方，你是在哪儿种的黄瓜？”

我几乎是有些气愤了，一口气地说：“我把它放在了阳台靠近窗子的位置，有阳光、有风、有露水。”

她终于妒忌起来，喊出一个酸溜溜的“天才”，言辞恳切地要求来分享第一根黄瓜。

我也爽快应允，回复她道：“晚礼服不必穿来，红酒香槟的晚宴也没有。”

她连说：“什么都不必，半根黄瓜足矣。”

花开过，便是黄瓜的雏形了，2厘米左右的小模样，透着小巧玲珑的可爱，我不敢去触碰它，担心有什么闪失，只是蹲在它的身边左右端详。

黄瓜的顶端，还有花儿残存的韵味，五个尖刺般的花萼，张牙舞爪伸向各方，仿佛炯炯有神的护卫，守护着它们的果实健康茁壮成长，随时准备和一切外来侵犯的力量决斗。小黄瓜披着它们毛拉拉的外套，孩子一般无忧无虑生长着。

儿子也改变了态度，一遍一遍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吃了？”

我说：“快了，快了。”

花儿在每个叶柄处次第开放起来，黄瓜也会随即在每个叶柄处长出来，茎叶依然会每天窜出十公分的速度长起来。眼看着，那架黄瓜会爬满了阳台的围栏，浓密的叶子遮住了围栏的模样，大小不一的黄瓜会挂满围栏的空隙。

等手捧着那鲜嫩的黄瓜，低头含嗅它们青青的气息，已经是不可忍受的狂喜了。我不知道该以怎么的姿势，如何梳理情绪才能气定神闲地轻咬下那一口，含笑慢慢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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