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一本《弟子规》

X在电话里以谦柔的声音提醒我，别忘了几个月前就拜托过的那篇有关读书题材的约稿！我笑答：不会的，忘了就不是我。

可向来受人之托必忠人之事的我，为什么一天可以写一篇字左右的小说或散文出来，此次却迟迟没有交出这篇约稿？其实，有关“读书”的稿子，也写过不少了。比如《书橱前的回忆》、《忘不了——读茵梦湖》、《因书而美》，再比如《再立书橱前》、《假如没有书》、《我在北京买“康素爱箩”》、和《晒书》……今年到底从哪个角度来完成约稿呢？思来想去，突然想到前年送同事们《弟子规》的事情来。于是有了这篇文章——

前年。整个冬季，我都在深圳养病。阳春三月，假期到了，该回单位上班了。临走前我想起同事们有个自发形成的规矩，无论谁出远门，都会带份十几或二十几块钱的小礼物，以示纪念的事情。他们每次带回来的都是当地小吃或小饰品之类。素来身体不好又宅的出奇的我，心想，这次好不容易出来，到底带点什么好呢？思来想去，考虑到他们都是70、80后，除一人没有成家外，其余都是有孩子的人。而当今社会，虽改革开放，让我们国家政治活跃、经济繁荣、国力强增，人民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地的变化。可与此同时也产生拜金主义，教育滑坡、信仰危机的负面现象，尤其是“读书”很难热起来、国学精翠更在悄然流失。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就给他们一人带一本本地市面上很难买到的《弟子规》吧。让他们从娃娃抓起，学会读好书做好人。

女儿说，《弟子规》是什么啊？连我这呆在文化圈里的人都不知道？你喜欢读书，带书回去他们就会喜欢吗？我当时信心满满地回答：那么好的精神食粮，当地买都买不到，哪有不喜欢之理？再说就当做个国学普及工作吧。于是拜托女儿做记者的朋友，开车到离住地几十公里的书斋帮我买来。

来，先从你普及起。我花两个晚上，专门和女儿一起认真研读了那本求到手的《弟子规》。我告诉女儿：这本书是学童们的生活规范，他是依据至圣先师孔子的教诲编成的。作者为清朝康熙时山西绛州人李毓秀。全书以《论语?学而》中的“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开篇，以三字韵语的文字形式，教人应该怎样待人处世。你读后交给我一篇读后感。

好动的女儿在灯下居然读得那么入神。读完，我让她谈谈读后感。女儿和我谈了许多，最后一个劲儿说：“谢谢妈妈把这么好的书推荐给我。相信你把书带回去送给同事，他们会喜欢的。”

灯下，望着女儿光洁的脸，我欣慰地笑了。

回到单位上班的那个傍晚，我特意很早来到办公室。把《弟子规》分放在各位的办公桌上。等待着他们看书后的反应。“陈姐：《弟子规》讲的是什么啊？”七零后人和女儿当初发出的是同样的疑问。我说：“你们先自己好好看看认真读读就知道了。然后哪怕每天教自己的孩子读一页，慢慢循序渐进最后达到会读会背会应用，真的会对他们一生的成长很有帮助的。试试好吗？”

我以为，他们拿回家后真的会像我希望的那样去做。我以为从大人到小孩都会因一本《弟子规》，思想和行为都有所触动和影响。没想到，半月后，我再问：《弟子规》你们看了吗？孩子喜欢读吗？答案令我真的有点遗憾，说是他们都看不懂。孩子哪有兴趣读？有人居然根本都没有把书带回家。就那样把我辛苦求来的书，随意丢落在办公室的一角儿。

有意思的是，一天，一位外地来的业务员正好发现了那本已落满了灰尘的《弟子规》，问，这是从哪里买的啊？答说：陈姐从深圳带回来给我们一人一本的。“太好了。这书太好了。可惜我买不到！”

望着他渴求的眼神和迟迟不肯放下手中《弟子规》的举动，我很感动，如果我有多的书，一定会马上送给他。我甚至想象到他和儿子一起读书的画面。

我更想起那个令我震撼的报道：“为提倡国学，郑州市晋唐书画学校，从昨日开始，把自己印制的10万本《弟子规》，无偿赠送给市内小学，作为学生自律和书法选修课。昨日上午，在黄河路第三小学赠书现场，赠书方的张森校长面对要赠出的本书，虔诚跪下。面对众人惊异，张校长说，他对国学的下跪，是希望国人从孩子开始振兴国学，与异域优秀文化百家争鸣。

8时50分，台上的张森宣布开始赠书。他突然跪到面前摆着的长长“书墙”前，令现场的人惊讶不已。随后，他跪着，对每一位上台的学生代表，虔诚地把一沓沓赠书交到小学生手中，上台领书学生代表，也都恭敬地向跪在地上的张森鞠躬致谢。赠完书后，张森介绍，他坚持推广国学10余年，由于历史中的“批林批孔”，使国学一度沉沦，而一些外来文化以急近功利文化“抢滩”国人思想，真正的国学一度没落。现在很多国人都认识到了国学的好处。越是民族的越是国际的，我对国学下跪，是我要推广国学的决心和诚心。振兴国学必须从孩子们抓起，这正是我免费赠书的缘由。

同样一本《弟子规》，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差效果？有人千里寻它；有人虔诚跪送；有人求之若渴；有人视作珍宝。而有人却无动于衷。其实，不读和未读〈弟子规〉的他（她）们，也同样是在认真工作好好做人的人呢？那么究竟应该怎样看待国学的提广和普及呢？看来，真的是一件值得全民好好思考的问题了！无论怎样，我个人认为,多读书读好书、作为国人，尤其是学点国学，对如何做人怎样做事实在是太有益了！

晒晒我的网名

算起来，我的网龄八年。网名有五个。第一个网名用在网易泡泡上。起初自己对互联网一窍不通什么都不懂。是上海的阿原帮我注册的。他在电话里问我取个什么名字？那是个冬天。我冥想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望望窗外，只见，六角型的雪花飘落在窗棂上，竟是那么悄然无声。雪是我喜欢的大自然的精灵，自己一直是钟爱安静的一个人。一个名字就冒出来了——“悄然飘雪”。

从那以后，我就用这个名字在网路上游走。“喜欢你的名字”是许多人加我的原因，说是无论看着、写着、叫着，都有诗一般的感觉。由此结识了不少网友。每当有人叫我悄然飘雪的时候，莫泊桑的《雪色》，鲁迅笔下的《雪》，两样雪境一样情的细腻描述，就会情不自禁地在我脑中翻印……有关雪的一切美好的遐想，会带给我一种说不出的安静和润泽。有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放声高歌一曲《我爱你，塞北的雪》。（真美！）

第二个网名是用在微软MSN上。也是朋友帮我注册的。他知道我是属兔的，又说看见我就想到小兔子的可爱。于是就自己做主用“小兔子”做我的网名。并声明假如不喜欢，可以自己更改。我对这个名字的感觉是：有点太小也太普通却也认可，也就由他去了。

因为毕竟兔子是我喜欢的动物之一。小时候家里养了很多兔子。傍晚放学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野外去打兔草。到现在还记得母亲教给我的“见青挑青，莫挑猫儿眼睛”的挑兔草口诀。说是兔子什么青菜都可以吃，唯独一种叫“猫眼儿”的青草有毒。是不可以吃的。养兔时发现，它们最喜欢的其实并不是萝卜和白菜，而是那种名叫“黄根头”的植物。挑兔草其实有点累，要走很远的路，要慢慢寻找。但每当挑满一篓子兔草回家后，看见毛茸茸的白兔、黑兔、灰兔们个个活蹦乱跳争先恐后吃得“叽里呱啦”的可爱样儿。瞬间里挑兔草时的辛苦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岁月荏苒。离挑兔草的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年了。而今在网上，每当听到网友们一声声喊我“小兔子”的时候，我总有一种回归童年的感觉。（真好！）

第三个网名是用在新浪uc上的。账号是山东的网名叫“老兔子”的送给我的。因为同为“兔子”又都喜欢文字。我们是无话不谈的网友。他想让我别老在文字上绻着，说uc上有很多房间可以娱乐娱乐。比如朗诵比如唱歌等等。送号时，是个夏天。我是个喜欢一切温柔细软饰物的女人。当我不由自主地摸摸左手腕上那只墨绿色晶莹透亮的玉手镯时，答应他就取“玉手镯”这个网名吧。

网友加我为好友时，都觉得这个名字很特别。基本上第一句话都会问我为什么叫“玉手镯”？

我告诉他们：玉手镯，对于我来说意义真的可以叫非凡。因为那是我最最亲爱的姥姥临终前交给我的遗物。

从郑重接受托付的那一瞬间，我就对它一见倾心。我流着泪默默对自己说：“姥姥走了。从此我会像爱姥姥那样爱它。我要它和我永远都不分离。”十一个春夏秋冬，我和它相依相伴；十一个寒暑易节，我和它形影不离。每每看它一眼，就能使我开心，令快乐放大，；轻轻抚摸它光滑的肌肤，总能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给我以安慰。它完全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懂我的女儿也常叫我玉手镯。并曾经在献给我“母亲节”礼物的那篇博文《我和玉手镯的亲密接触》中写到，有灵性的饰物套在灵性的人手上，彼此会得到命运的护佑。

取名玉手镯除了真的好爱它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我做人的一贯信条。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吃过太多的亏，受过太多的罪，可始终爱我所爱，无怨无悔。痛心的是，我的玉手镯三年前在我病重期间不翼而飞了。为此我流着泪写下了《姥姥与玉手镯》以示深深地怀念。（真爱！）

第四个网名就是用在腾讯QQ上的“小小”了。小小是我本人的小名。是姥姥为我取的。因为我是个早产儿。掉下地时像只病猫儿一点点，姥姥怜惜地抱着我脱口说出，这完全是个小小哦！我喜欢自己的小名。但一直只喜欢我最亲近的人叫这个名字。几十年来知道我有这个小名的人还真不多。直到年我义务开办免费电话热线时，用“小小”做了热线的名字。“小小”也就成为大家共同可以叫的一个称呼了。取这个名字一是取小中见大之意，二是为了怀念姥姥。因为每当我想到姥姥一生的仁慈善良和博爱，就会令我更坚定自己为大家排忧解难的信念。一路坚持着走过十三个春秋。QQ是我最常用的办公软件。无论是发稿还是帮助别人做心理咨询，还是和网友们聊天说地，基本天天都会挂网。所以喜欢真实的我，想都不用想就直接把自己的小名做了网名。（真情！）

可5年后这个号被盗了。于是我重新注册的一个新QQ号。也就有了第五个网名——“香柏树叶”的诞生。

朋友问我，喜欢花吗？如果花和草比较起来，我喜欢草；那假如草和树比呢？我又特偏爱树。我是个钟爱绿色的人。

记得儿时，偶尔去到乡下婆婆家，她的屋后种着好多好多树。其中有一棵几乎可以盖住婆婆小屋沿的树，婆婆告诉我它叫香柏树。我第一眼看到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就打心眼儿里喜欢它。那时候，我和二哥、小妹常常淘气地爬上树杈，去玩捉迷藏的游戏。

婆婆总是急得用陕西话扯着嗓子喊我们，生怕我们摔下来。从婆婆嘴里，我知道香柏树不仅长得极其高大，有着清香的芬芳，更难能可贵的是用它的身体制作的东西，比如木雕、牛栓什么的，可以千年也不朽。堪称为植物中的“王”。其生命力顽强到你无法想象。

自从我渐渐成长为心理咨询师后，我的人生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以前我虽很善良，但对人过于要求完美，对事苛刻无比。当理想和现实发生冲突时，我这个帮助了无数的人走出心理阴影的热线主持人也常有痛苦迷茫找不到方向的时候。而今我变得从容淡定宽容了许多。看人做事都会始终换角度全方位地为别人着想。对待生命、真理、信念、死亡这些深奥的命题也有了明确的答案。

每每想起香柏树，想到它枝繁叶茂的样子，我就想变成香柏树上的一枚叶片，可以永远懂得感恩关爱、播撒希望、充满开心喜乐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现在其他的聊天软件我基本没有用了。而只用QQ。）所以，“香柏树叶”这个网名我会一直用下去。（真心！）

诸位读者，我的每一个网名，都是用心去传情达意的。今天把它们一一晒出来，和大家分享我取名时寄托的每一种情愫。顺告一声，我最喜欢的还是父母为我精心取的我的本名——琼英。她的意思是用美丽的玉石砌成的灿烂缤纷的花。它将佩带我终身。

我爱我的名字。无论网名、小名还是本名。我更爱大自然，爱全人类一切的真善美！

上图：陈琼英（小小）《为爱而生的女子》插图选

回家的钥匙（小说）

莲子走到自己的家门口，习惯性地在那个铁锈红真皮手提包里找钥匙，她左翻右翻就是找不到。这才想起两个月前铁了心的要和一诺离婚，一诺当时死活不同意，自己一气之下选择了离家出走。走之前愤怒地连钥匙都一并扔给了一诺。这次回来找他，就是彻底要和他做个了断的。

今天是周末，平常宅得出奇的一诺肯定在家。莲子一边想着一边试着敲了敲门，门竟然是虚掩着的。推门进去一看，一股浓浓的烟草味儿呛得她直咳嗽。她压抑了很长时间的火“噗哧”一下子燃烧起来：“抽！抽！抽！你不是从不抽烟的吗？分明知道我闻不得烟味儿，还抽得满屋子的雾气狼烟，你到底想干什么？”一诺一直把头埋在胸前，一声不吭。屋子里静得只听得见两个人的呼吸声。许久，两个人就那么僵着……

莲子实在忍受不了烟草的味道和死一样的沉默，她冲到一诺的面前，死劲儿扯他的衣服，破天荒有点歇斯底里吼叫着：“你死了吗？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想拖到什么时候才肯放手？你这个“窝囊废”！这字你到底签还是不签？！”一诺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莲子一看，心“咯噔”了一下：那张向来刮得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脸，才两个月的时间，变的完全判若两人：满脸的胡子拉碴，浓密黑黑的胡须长得把那张以往红润的嘴唇几乎盖住了。面色蜡黄。一双大眼深陷下去，显得更大了，却黯然无神。

终于，他嘴唇上长长的胡须轻轻地抖动了一下，一个细如游丝的声音从那张嘴里吐了出来：“我签”！泪顺着一诺的脸“吧嗒、吧嗒”地滴在那张离婚协议书上……望着这个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给了女儿万般宠爱千般呵护、给了这个家一切承受和担当的男人，莲子的心，那一刻真的有些软了。她突然有了上前去抱抱这个和他共同生活了十三年的男人的欲望。可她强忍着，拼命不让眼泪流出来。她怕只要心一软，她苦苦挣扎得到的结果又泡汤了。她狠心地抓起那张纸，就往外冲。

“莲——子”一声长唤。令莲子骤然停住了脚步。一诺慢慢走近她，一边流泪一边哽咽地说：“莲子，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你也始终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突然变心。两个月来，我想了很多。我真的舍不得你，舍不得女儿，舍不得这个家。可既然你已经铁了心。我只好成全你！这个家交给你，我什么都不要，这是家里的钥匙，你拿好吧。别老丢三落四的了。以后我不能再守着家为你开门了！你身体那么弱，自己要好好的。他如果对你不好一定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素来少言寡语的一诺竟然可以一口气说那么多话，说完猛地把莲子紧紧地抱在怀里，第一次抱得她骨头都生疼生疼的。莲子身子开始发热发软，有点喘不过气来，原来一诺的劲儿可以这么大！他从来对自己都是小心翼翼的啊！她又突然有了想就这样让她抱下去的念头，可一想到那么多年一诺的无能，尤其是阿威——那个高大英猛的男人带给他的前所未有的幸福的冲动，这个念头仅仅只是一刹那，她就再一次使出全身的力气狠心地推开了一诺。冷冷地说：“谢谢你，钥匙我用不着，他会对我很好的，我不会回家了，你自己多保重！”说完转身走出了家门。

莲子在路上走着，一诺那双无奈而钟情的眼神，不停地在她眼前晃动，她想赶走它的纠缠，于是加快了脚步，急速地往四路车站赶去，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告诉阿威，她终于解放了。一想到阿威一遍遍甜蜜的承诺：“亲爱的，等你离开你那个窝囊的男人，我们就去海南定居，我会永远把你当心肝宝贝的！”她就把一诺忘到脑后了。眼前满是椰林、海风、沙滩，还有也在海南读书的女儿，更有阿威带给她做女人的美好。想到阿威知道这个好消息后，一定会兴奋地把她抱起来打转转的疯狂劲儿，莲子的嘴角情不自禁地都上翘了许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谁？浪笑成那样？！莲子带着一路的风尘终于赶到了阿威的家。本来她完全可以电话让他开车来接她的。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宁愿自己辛苦地坐公交车过来。听到这种浪笑声，她不由吃惊地停下了脚步。一个声音放肆地从屋子里传出来：“那个臭娘们儿，也太天真了。我不过和她玩玩儿而已，我怎么可能娶她一个快40岁的女人做老婆呢？还整天病怏怏的。这不是笑话吗？不过我告诉你，她那个东西也实在是少见，又小又紧能让老子搞得有上天的感觉呢！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娘们儿，今天就看你的表现了，能令我满意就有你享的福！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终于醒来了。”莲子躺在双人病房的病床上，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诺蜡黄的脸和那双永远关切的眼。眼前还有淡绿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塑料吊水瓶子。她想动动身子，一只腿被吊在高高支起的床架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的绷带。“我这是怎么了？”莲子茫然地看着一诺。“没什么，医院。你会好起来的。”“不对，我不是在阿威门口吗？”莲子无力地摇了摇头，使劲地回忆着发生的一切——慢慢地她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当她听到阿威和别的女人寻欢时说的那一番话后，莲子，几十年来都自尊傲气被一诺宠若宝贝，却狠心抛弃一诺，怀着满腔热血准备和阿威开始新生活的莲子，心，如同掉进了冰窖。她没有进去找阿威，她不想自找其辱了。她一刻也没有多想，转身就使劲儿地奔跑，离开！离开！越远越好。她当时的感觉是，假如再在阿威的门口多停留一秒钟，她就会瘫倒在地。因为她为自己瞎了眼感到奇耻无比。跑啊跑。她没有目的疯一样地奔跑，跑着跑着，她的心脏受不了了，她感觉自己掉气般地难受，她不敢想以后该怎么做人。这时，一辆卡车开过来了，莲子脑海里冒出来一个念头：结束！结束！快点结束这一切。她眼睛一闭朝卡车猛扑过去。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莲子，什么都别问也别想。醒过来就好！你好好躺着，我去叫医生。”一诺轻轻带好门出去了。对面床上半躺着的那个瘦弱地戴着眼镜的大姐告诉莲子：“你终于醒来了。你的先生对你真是好！没日没夜都不合眼地守在你的床前，我神经衰弱不会睡觉，看得我的心都发酸。你这是前世修来的福！我羡慕死了。”一诺！一诺！一诺！莲子在心里连连喊着这个已经被自己抛弃却依然殷勤照顾自己的男人的名字。他怎么知道我撞车了呢？羞愧自责不解，令莲子的眼睛紧紧闭着不想睁开，泪水却如断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下来……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要移情别恋？我是坏女人吗？她默默地问自己。我不是啊？！

“莲子，医生来了。”一诺的话，把莲子的思绪拉回来了。

医生对莲子的情况做了检查，叮嘱一诺：“她的情况还好。可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一定要好好配合，加强营养、安心静养，注意千万别感染，否则后果很严重。”送走医生，一诺担心的表情松弛了不少，他关切地问她：“莲子，你现在想吃点什么吗？你说，我去买去做都可以。”

可她依然不想睁开眼睛。她什么都不想吃。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一诺？一会儿想到自己罪大恶极无地自容，一会儿她又想：如果一诺和她之间的夫妻生活很满意，她绝不会出轨。如果不出轨，自己也不会遭受那么大的奇耻大辱，更不会躺在这里。到底是她错了，还是一诺也有责任呢？她在被子里偷偷摸了摸自己疼痛的右腿，想想自己要在病床上呆那么久，想想还不知道腿会不会好起来？就突然有点恨一诺了——她想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一诺的性功能完全判若两人！可她还是说不出口。矛盾纠结找不到头绪的她突然睁开眼睛冲着一诺发起火来：“不吃！不吃！我什么都不吃！你走吧，我不要你来同情我！你也没有理由再来照顾我了。”

一诺若无其事地弯下腰去，把莲子伸出的手放进被子里，只轻声说了句：“别任性好吗？医生说了你需要静养。”莲子把手又伸出被子外面指着一诺吼叫起来：“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好好好，我走，我走，你别发火。那样对你身体不好。”然后侧过脸谦卑地对那个戴眼镜的大姐说：“大姐，拜托你帮我看着点吊水针，打完了叫一声医生好吗？我去给她弄点吃的去。”“去吧去吧，反正我睡不着。”

一诺再次轻轻带好门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两个女人躺在那里。一时间显得特别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戴眼镜的大姐开始主动问莲子：“你想睡觉吗？想睡就好好睡会儿，不想睡我们就说说话好不好？”“对不起，我不想说话。”可话刚出口，莲子就蒙着被子哭出声来。“你怎么了？有什么别憋在心里，和大姐说说没有关系的。我是个心理咨询师，会帮你分析分析的。”莲子还是不停地哭。戴眼镜的大姐只好掀开被子慢慢走下床来，坐到莲子的床边。一边轻轻拍着被子一边安慰她：“你想哭就痛快地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点。这里没有其他人，没有关系。我感觉你肯定有难言之隐。如果你信我，哭够了想和我说，就说出来吧。不然会伤身体的。”哭够了。莲子信任地对她道出了压在心里的话。

从小到大我都是家长心里的乖孩子、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从23岁嫁给一诺的那一刻，一直是个恪守妇道的好女人。一诺虽然不高大也不英俊，没有给我带来大福大贵，却是被众人称赞的少有的模范丈夫。女儿在我们共同培养教育下成长的那么有出息。三口之家的日子也过得蛮宁静的。可唯一令我遗憾的是，从自己生女儿难产时差点把命都搭上后，一诺和我的性生活由新婚初始时的颠鸾倒凤、如漆似胶，就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每天很晚很晚才上床，常常一个月也难得碰我两回，回回就像怕我被碰坏似地小心翼翼匆匆收场，弄得我不知所措。我又是个害羞内向的女人，从来也没有把自己的不满足告诉一诺。夫妻间根本没有谈过有关性方面的话题。我的身体一向都弱，也就那样过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偶遇老同学阿威。几十年没见，阿威脱胎换骨般的气质和风度，尤其是他事业上的成就加上他对我疯狂的追求，令我彻底被俘虏了。和阿威有过一次后，我的心就野了，真的野了。不管一诺怎样挽救，我还是被欲火烧焦了头。真的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吗？一诺到现在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和他离婚。因为我说不出口。只得故意找茬骂他“窝囊废”。在我死闹活闹后，一诺终于把字签了。我以为从此就可以和阿威过上崭新的美好生活，没想到他居然是个无耻的下流胚子。后来我就去撞车了。醒来就躺在这里了。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故事，莲子有些上气接不了下气，更是羞愧地想找个地缝儿钻下去。听完莲子的哭诉，戴眼镜的大姐起身给莲子倒了一杯开水，然后平静地说：“喝点水。我给你说说我的故事，希望你听后对你有帮助。

你一定奇怪我住院怎么没有亲人来照顾我吧。我也是有过家的女人。可我的老公远远没有你的一诺那么好。婚前我们是同学，他温文尔雅百般追我。没想到结婚后，他每天变着戏法的在我身上发泄他的兽性。如果我不配合或拒绝，他就凶狠地拳脚相加，恶狠狠地吼叫道：“我娶老婆就要想什么时候快活就什么时候快活。我不想守着一具活尸过日子！”那时候我还没有学习心理学。我想不通为什么曾经山盟海誓的爱人，就可以判若两人呢？为什么他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我一直很爱面子，夫妻间这样的事情又不可以随便说出口。我想离婚又怕丢人。伤心绝望，在一次和他的撕扯中我从11楼上跳了下去。”“啊！”莲子惊叫了一声。“活过来后，我的腿就落下了顽疾。时常发作疼得不能自理。他看我已经变成了半残废，带着儿子无情地抛下了我。”“真是个畜生！”“救我的是我的老师。她引导我走进心理学的天地。她帮我走出了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很多以前弄不明白的事情，后来渐渐有了答案。现在我虽然一直选择单身，但我没有觉得生活没劲儿。”“你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信念！生命是自己的，没有理由轻言放弃。珍惜和善待、心存感恩的活着，才会任何时候都能坚强面对。”莲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从她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了自己说不清的东西——反正是自己身上没有的东西！

“给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真的很幸运。一诺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你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是大姐，你说他再好却不能给我性爱，这不能不是遗憾吧。”“没有性爱的婚姻，肯定是不完美也更是灭绝人性残酷的。我个人认为，从你说的情况来看，你生孩子前你们的性生活那么好，突然变成后来的样子，就连你出轨他都能宽恕！证明他有多么爱你。要知道几个男人能做到？还有，你身体那么不好，他始终无怨无悔地照顾你，容易吗？其中一定有原因。你们应该坐下来把这件事情挑开说。”“那多么难为情，他会不会说我骚啊？”“傻妹妹，这是太正常不过的要求。性是生命的起源。是最美好的艺术呢！它是夫妻生活中很重要的一环。听我的，试试看。明早我就出院了，我给你留下电话，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电我就行。”说完找来纸笔写下一串数字，俯在莲子的耳边小声说：“我走了，没有新人进来之前，你们就是二人世界，说话方便得多，别再犯傻了。”“谢谢大姐，和你说了，我心里已经舒服多了。”莲子躺在被窝里第一次红着脸破涕为笑了。“哦，药打得差不多了，我去叫护士。”莲子刚把那个纸条收好，翘起头准备压在枕头下。这时，一诺提着一个保温筒推门进来急切地问：“莲子，找什么呢？”啊！莲子不想让一诺知道她和戴眼镜大姐谈话的事情。她没想到自己放纸条的动作都被一诺看见了。她脸红地说：“没什么”。匆忙把名片胡乱塞到枕头下。一诺抬眼一望吊水瓶说：“针打完了，我去找医生。”她说：“不用，大姐去了。”话音刚落，门开了，护士进来了。拔掉针头微笑着带上门。一诺问：“大姐呢？”莲子说：“不知道。会不会去办出院手续了？刚才听她说要出院的。”一诺接着说：“哦，那你起来方便一下，喝点鸡汤吧。”

“好喝吗？”“你做的能不好喝吗？你忘了我最喜欢喝你煲的汤？”莲子边喝边微笑着回一诺的话。一诺感觉很奇怪，自己就是出去煲鸡汤的功夫，莲子就像变了一个人。对自己态度那么平和，好像没有闹离婚前的样子：温柔而文静。是一诺一直爱着的那个莲子吗？他的脸上泛着几个月来不曾有的幸福的光。

他好想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就那样一如从前的幸福平静地过下去。他憨笑着说：“我就喜欢给你煲汤。”

戴眼镜的大姐出院一个月了。莲子在一诺的精心照顾下，恢复得不错。莲子看着一诺放下工作，整天这样为自己忙碌，心里很过意不去。医疗费又那么高。她不想继续拖累一诺。一诺越是对他好，她越矛盾。虽然她一直牢记着大姐出院前对她说的话，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懂得珍惜和善待，要知道感恩的生活！表面上一直装着很平静，可她还是过不了自己背叛一诺的那个坎儿。还有，她和一诺的那个事儿始终也没有摊牌。未来到底会怎么样呢？她怕。

一天，思来想去，莲子趁一诺回家去做饭的时间，自己向查房的医生提出了出院的要求。医生根据她的情况同意她回家静养，叮嘱她按时吃药，两个月后来解绷带。于是，她借新来的病友的电话通知了唯一的亲妹妹，让她开车来帮她办出院手续并接她去妹妹家休养。一等没来，两等还是没有来。电话里答应好好的啊！莲子急了。妹妹和自己关系一直好得像一个人，不会嫌自己病了是个累赘的啊，到底怎么了？不会出事吧？再不来，一会一诺来了，就走不了了。自己出事后手机也毁了又不方便联系，病友刚被人叫走了，否则可以再电话问问啊！莲子急得直掉泪。

又过去好久，突然，门“咣”的一声被推开了。莲子擦擦眼睛抬头一看，只见一诺右手提着保温筒，左手拧着一塑料袋水果。一改往日的平和，黑着脸，大汗淋漓，两只大大的眼睛愤怒地瞪着莲子，眼珠都快掉出来似的。

“怎么了？你这是？”莲子一头雾水怯怯地问。一诺把东西重重的搁在桌上，手指着莲子，声音比以前高出许多质问她：

“你还有没有良心？我这样没日没夜地照顾你，你刚好点就要走，还趁我去给你做饭时，偷偷通知小妹准备去她家。我就那么令你讨厌吗？我无论做得再好也换不回你的心吗？你的心是肉做的吗？你今天不和我说清楚，我真和你没完！这一个多月来，我看你对我的态度那么好，以为你被感动了，你回心转意了。没想到你的心还在外面。既然这样，就是死你总不能让我不明不白做个屈死鬼吧。”

“我，我，我，”原来妹妹通知一诺了，莲子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什么我？你别太过分了。你别忘了我也是人！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我那样对你，是因为我爱你。始终不变自己当初娶你时许下的诺言：一辈子对你好！十三年来，我容易吗？为了你，我甚至——甚至——甚至——”他完全说不下去了，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一诺，一诺，你别哭呀，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诺说：“不是才怪！不是为什么要偷着出院？”

莲子回答：“我是害怕。”“怕？你怕什么？我令你害怕吗？”

“我怕连累你。怕以后我们的生活有阴影。”

一诺说：“拖累？我觉得能为自己爱的人做点事情不知道有多高兴。阴影，什么阴影？我和你计较了任何一点点的事情吗？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你，你还有什么阴影？”

莲子接着说：“一诺，别逼我好不好？你是没有计较，可我自己过不去啊！我们之间有问题你不觉得吗？否则我为什么出轨？”

一诺急了不停地问：“你说，什么问题？你说啊！我也想弄清楚到底你为什么要离开我？让我背着黑锅。”“黑锅？什么黑锅？”

“你凭什么走之前骂我窝囊废？我哪点不如人？我就是不很帅吧。但我也不丑啊！在单位没人小瞧我，我年年是先进，走到哪里也没有人小瞧我。大家都叫我能人。虽然我不是大款，但我们也衣食无忧吧。里里外外我没有让你操半点心做任何事情，你忘了我们曾经有多相爱的吗？我怎么就在你眼里成窝囊废了？”

“是的，既然你非逼我说，那我也不怕你说我不讲脸了。我说我说我说，行了吧。不错，我们是相亲相爱结婚的。可从女儿出生后，我们有过曾经美妙的性生活吗？你白天把我宠得像公主，可晚上呢？你基本上让我守着活寡。我的心脏是不好，可我的性欲并不差啊！我是人，是个女人。我需要、需要、需要满足你知道吗？”莲子说到这里，脸涨得通红通红的，委屈的泪水顺脸而下。

一诺彻底惊呆了。他直起身来，一步步走到莲子的床前：

“你，你，你，”莲子心一横，反之已经点穿了，随一诺怎么想怎么看好了。“你骂吧，你骂我下流也好，骚也罢。可今天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如果你能像从前那样给我满足和快乐，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又怎么会有今天？呜呜呜……”

一诺趴倒在莲子的被子上，也哭得哽咽起来：“你怎么不早说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了？你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莲子为一诺态度感到无比惊讶。他为什么不骂自己却还只说对不起呢？“你知道吗？自从你冒着生命危险在先天性心脏病的情况下，还为我艰难地生下了女儿，我从内心有多么感激你对我的爱啊！你不能上环，也不能吃药，不能采取任何避孕措施。我就暗暗发誓，永远也不再让你受一点点罪。我以为你身体不好，整天病蔫蔫的，根本不会有多的欲望。我就自己偷偷去做了结扎手术。”

“啊，就是那年你说你要出差一周吗？”

“是的，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从此，每当我想的时候，我就自己偷偷去洗手间解决。我尽量少接触你的身体。只想一心一意照顾好你，照顾好女儿，照顾好这个家。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其实你的性欲并不弱。我该死啊！莲子……”

“一诺，一诺，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啊，你真是个傻瓜。”莲子和一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许久许久，莲子摸着一诺的脸说，“你还记得戴眼镜的大姐吧？”“肯定记得，她人很好。”一诺回答。

“那天我吼你出去后，她和我聊了很久，还给了我电话号码。当时，我不想要你知道，你看，这就是她留给我的电话号码呢。”说着从枕下掏出小纸条。“难怪，那天看你慌慌地找东西的样子。”“是她告诉我，要我和你摊牌说清楚的，我一直不好意思。今天不是你逼我，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口。”

一诺说：“我们是一对活傻瓜。我们都不好，如果我们能早点说出自己的要求，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事情发生。”“估计现在像我们这样不敢谈性的傻瓜夫妻还不少吧。”

一诺接着说道：“其实，在我内心世界里，性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哎，白过了那么多年。乖，先来喝汤，喝完汤就有劲儿骚了。把失去的美好补回来。”一诺一扫过去的寡言少语。仿佛回到了激情澎湃的小伙子的年代。

“没羞，你现在有劲儿吗？”莲子娇羞的样子还像做姑娘时那样美。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还是那句话，我都会给你。”

“你猜！”

“见女儿。”

“不是。”左猜右猜一诺猜不出来。莲子不好意思地倒在一诺的怀里，小声说：“傻瓜，我想要、要、要——回家的钥匙”……

悟文观止本期责任编辑：尹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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