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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地说,生活在一个并不算大的城市里,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回家外,每个时令与季节,只有寒冷和炎热的温度、以及手机屏上的天气预报才让人知道年轮在不急不火地溜走。
有段子手说,小姐将辈份弄乱,大棚将季节弄乱,级别把能力搞乱,关系将程序搞乱。蔬菜市场里冬天的大白菜和夏天的绿辣椒摆在一块;秋季的玉米和春上的包心菜成了邻居。高山反季节种植与气调库的使用,不是价格上的悬殊,还以为各类蔬菜它们也紊乱了DNA。
离我居住的地方有一个24小时超市,超市顾客盈门,不是超市服务态度和各类品种齐全,只因为该超市地处郊区,老农们总是在半夜里将自家种的蔬菜批发给超市。超市老板也舍得清水和人力,每每进到超市,总能听到肥胖的女老板喝叱员工的声音,总说员工没及时洒水,没将蔬菜分捡过细。不过说真的,虽然一斤菜二两水,这家超市所售蔬菜棵棵水灵,捡择干净,拿回家,稍稍过水,即可下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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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黄金洞乡的冉家寨,全寨有着数十栋保存完好、修建齐整、高大飘逸的木质吊脚楼,楼头盛产美女,主人待客大方。
村名冉家寨,寨中以李、刘、覃姓为旺族。
当年烤烟价格公道、烟草组收购员也还凭着良心收烟时节,冉家寨是咸丰县出了名的烤烟生产基地,全县种烟各个环节的现场会总会在这个村里召开。只可惜,村民们也曾民风彪悍,收购组将收购员进行轮换时,总有烟农抡着扁担,鼓红双眼,将收购员收拾得服服贴贴。渐渐地,政策紧缩和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加剧,村民们惹不起躲得起,干脆不种烟了。
那是一段不想回忆,但又在月光如水的夜晚里,将思绪飘回到当年生活与工作时的场景中。
曾经在冉家寨寨上行走8年,每户人家有几口人吃饭,种了多少亩烟叶,养了多了头猪,门前挂果的果树什么时候成熟,哪家的小媳妇要生产了,哪家大姑娘该在国庆出嫁,我比他们的村长还了然于胸。
寨上人家,家家好客;因为种烟又家家家道殷实。当年下乡,在玉米地里,看到一根根似黄瓜瓜蔓,又有区别的藤蔓匍匐于地。细细的叶弱弱的蔓,结的果却椭圆金黄,一根藤蔓上挂着好几个,绿的叶黄的瓜,伏于地面,卑微中桀骜。别于黄瓜要攀附于人类给搭建的木架子,还将果实张扬地高高悬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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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老家不产这个东西,我便不知道它的名字。直到好客的阳哥邀我至家,他年迈七旬但动作利索穿戴整齐的母亲用这种瓜焖烧腊肉,我才知道它的名字叫地黄瓜,又叫荒瓜。
不光是饥饿的原因,上好的腊肉焖着新鲜的地黄瓜,冬季里的腊味撞上夏天里的嫩汁,分明是光棍与寡妇的刹那。六月里阴晴不定的阳光和雨水将地黄瓜的鲜汁充盈得轻轻一捏,便汁水四溢;冬季里的柴火将肥厚的脂肪紧紧地收敛,夏天的熏风催化了腊肉的活性。
腊肉与地黄瓜的结合,鲜嫩多汁的地黄瓜将干如柴块的腊肉唤醒,如同春水将干枯的农田滋润,又似久别的夫妻重逢,不避讳无生涩,全身心忘情投入,天崩地裂间产生了一道人间美味。
认识也记住了地黄瓜,还知道地黄瓜在当地农户的眼中很“贱”,春上,随便将它的种子播撒在玉米地里,它就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地黄瓜不喜肥,不怕干旱也不惧水涝,顽强的生命力总能结出一长串累累的果实。
农户们说地黄瓜还有一个名字“荒瓜”,当年灾荒年成,为还老大哥的“债”,农户们家家无余粮度日,地黄瓜的盛产和丰富的营养让农户们度过了“灾荒年成”,成了农户们的救命瓜,“荒瓜”由此而来,其实叫它“观音瓜”才更为贴切。只是农户们,也包括我,包括很多,都是善于忘恩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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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与地黄瓜接触,让我产生铭记于心的好感。归家时,老人家送我一大堆地黄瓜,让回背回集镇,把美味进行分享。自此,每年地黄瓜成熟后,我都会给自己找个借口和理由,去到冉家寨的阳哥家,吃上一顿老人家腊肉焖荒瓜,喝上两杯正宗的苞谷酒,这个习惯,一直到我离开黄金洞才结束。
超市里的菜架上,见到久违的地黄瓜,美味又在舌尖上泛起。肚腩的曰益肥厚,不吃晚餐已成惯例,这次用新鲜的瘦肉焖烧地黄瓜,一向以挑食出了名的小儿也不禁赞不绝口,连连点头:好吃好吃。
在我离开黄金洞的十年后,高寿的老人家无疾而终。前往吊唁,我恭敬地给她老人家叩了三个头,也许凭她老人家的手艺,在那边开个农家乐,生意会火爆得不要不要的。
老人家善终,生前用她的勤劳将她三个孙子盘养得水灵帅气,大孙女是她老人家的最疼之人,成年后远嫁他乡。老人家归逝,家人并未通知她的孙女回来,解释是路途遥远,多有担心,还是算了吧。人世啊,路途遥远的担心,成了最后一眼的阻隔与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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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珠塔上橙黄的灯光将塔身托得苍凉感古朴,清江上的薄雾又开始了泛漫。一直说,有机会,将地黄瓜的种子捎得几粒,栽种于故乡的田园,让我的父母也尝尝他乡的味道,只是这匆匆的脚步从未半分的停歇。夜宿巴东居唐关,头枕滚滚长江水,看江中一叶扁舟载一盏桔黄灯火慢慢划向下游。
泼一杯清酒于江面,泛不起半点浪花,恰是焖地黄瓜给我吃的老人和我的父母,他们曾经来过,又悄无声息地离去,在这个尘世里,没有留得半点痕迹......
多多少少都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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